【独中心】德意志没有神话

史向  德三出没注意  

写得很赶bug很多【土下座】OOC预警

不好意思打tag系列

小土豆生日快乐




2019年10月3日上午,小埃里克拿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他的邻居很奇怪,在他的学校里,谁也不会有比他更奇怪的邻居。朝五晚九不说,房子里总传来奇怪的吵闹声。很像歌声,但总被邻居们提意见,只有这个时候,金发的房主才会出面。他看上去很年轻,脸庞仍旧稚气未脱,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坚毅,人又很强壮,礼貌温和的吐词很快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但埃里克发现他又是个不失神秘的人,埃里克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就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关上院门出去了,街道上除了路灯什么都没有,他压低一只手掌,拼命让他养的三条狗不要惊醒了其他人。

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那位先生身材高大,以至于埃里克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什么事?”他开口,脸上带着疑惑。

孩子突然泄掉了拿出纸条的勇气,他举起藏在背后的一束矢车菊,笑道:“先生,统一日快乐。”



路德维希的家里总是一尘不染,得益于房主坚持不懈的每日清洁。但埃里克坐在软绵绵的复古沙发里,捧着一杯姜汁汽水,看着摆在电视旁的腓特烈大帝的石膏像和挂在客厅里的凡尔赛宫加冕的油画时,不禁生出一种紧张的感觉。这个家简直像个博物馆!虽然路德维希先生将每一处都擦拭得干干净净,但各类花纹繁复的老式火枪占据了满满一墙的玻璃柜,有些他甚至只在历史书中见过。令人惊讶的是,摆在那个五花八门的玻璃柜里最显眼位置的居然是一支黯淡无色的、看上去濒临散架的长笛!路德维希先生不像是个野心勃勃的收藏家,但坐在这样的家里,不免给人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他敢肯定就在这些藏品面前,他已经把五分之一的德国历史看得差不多了。

不过还没等他发问,路德维希先生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关系,博物馆允许哥哥把这些留下的。”

“哥哥?!”埃里克的音量瞬间调高。“难道您是?”

路德维希先生放下那张纸条,递给他一盘饼干。

埃里克的脸颊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的邻居不仅是全校最特别的,而且还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那我以前为什么没见过您?”

“我从未离开过柏林。”对方耸了耸肩。



“没错……昨天我和爸爸在地下室打扫的时候,我在墙壁上发现了这个。趁爸爸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把它抄在纸上带出来了。”

“嗯。”

“我昨晚叫来了我最好的朋友哈纳,可他也看不懂。但他爷爷曾经是个士兵,于是他说,这些说不定和战争有关系。我说,难道柏林战役之后还有什么剩下的吗。”

“看上去像是一串密码呢。”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可我们始终无能为力啊。”埃里克沮丧地说。

“听着孩子。”路德维希突然换了一种语气,他一直舒展开来的眉头轻轻皱起,就像一位准备说教的长者,如果忽略他年轻得可以的面容的话。“这个密码,就是我当年编写的。”




时针在他的讲述中拨退几十年,直到1945年才停下脚步。

决战前夕的凌晨,柏林万籁寂静,路德维希放弃了任何抵抗,在他的上司屁滚尿流地爬进地堡后,他带着大部分的机密文件上了楼。1945年4月16日凌晨三点二十七分,盟军进入这栋房屋之前,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来销毁这些文件。他在他们破门而入前将一管硫酸喝个精光。人们在里面找到了所有完好无损的德军机密文件,以及昏死过去的他。他被当做战利品带回协约国。

他当然“捡”回了一条命,并且第二天就脱离了危险。但是身体内部完全损坏,一点也看不出原样。更糟的是他彻底失去了说话能力,他的声带完全被摧毁,舌头溶解在口腔内部粘连住了上下鄂,一点办法也没有。据护士说,他自从醒来的那天起就没有挪过位,躺得像块合金钢板一样直,任凭其他人给自己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呼吸很轻,双眼没有神采,盯着天花板不肯移开。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他才会发出“呜呜”的粗汽笛般的噪音,仿佛一架支离破碎的管风琴在苟延残喘。

亚瑟不屑地说,他仅仅比他那畏罪潜逃的上司多了一口可以进进出出的气罢了。



柏林战役从1945年4月16日早晨六点十五分打响,红军首先发起进攻,在两个钟头内把2000多节车皮的炮弹全部发射到德军阵地之内。炮火攻击完毕后,红军步兵在坦克的支援下向德军发起猛烈进攻,德军在自己家门口尝到了路德维希引以为傲的步坦协同攻击的滋味。143架强光探照灯一齐打开,把前进的道路照亮得如同白昼,同时叫德军难以睁眼。随后,战斗进入城区,双方打得十分激烈。战斗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一时间,柏林炮声如雷,杀声震天。

1942年的残酷一幕重新上演,舞台则换成了柏林,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成为了战场,死亡变成了最司空见惯的事情。斯大林格勒的悲剧随着战事的白热化连细节都复刻得一清二楚,双方先是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争夺,后来就是一栋房屋一栋房屋地争夺,最后变成了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争夺。这时,从后方传来了令人绝望的消息:德军的祖国在这场负隅顽抗的战役中至始至终都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4月27日,苏军突进市中心地区。4月30日,苏军的士兵满脸骄傲地把胜利的红旗插在国会大厦的圆形屋顶上。5月2日,苏军占领柏林全城。

金属色的天空携带着乌黑的硝烟滑进地平线。



5月8号颇不宁静地过去了。它就像一道强有力的保证书,告诉人们属于过去的恐惧和苦难已被结清,新时代正在来临。欧洲上空再也不会响起俯冲轰炸机的响声轰鸣,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再也不会响彻天际,德国的街道上再也不会响起冰冷的皮靴声,人民强烈的病态的扭曲的热情再也没有地方可洒。德意志摔成了碎片,被四个人攥在手心里。柏林同样支离破碎,成为阿尔弗雷德和伊万争夺不已的目标。鲜血和泥土再一次覆盖上属于德意志的石碑。

他有时感觉死期将至,死神坐在他的膝盖上呼吸。

德意志没有神话,从来没有,他们连为自己祖先擦一擦石碑的力气都没有。



路德维希在七月沉沉睡去,在中欧灰色的天空下睡去。



10月,柏林深灰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他不曾离开过病床看一看被积雪半掩的漆黑的废墟。

11月,在他充当活死尸的时候,一场审判正式在纽伦堡拉开序幕。

11月底,他摔破碘酒瓶,在饱受战后综合征折磨的第四年后做出了最果断的行为。徒劳,仅仅以弄脏了一整条床单和吓坏了护士结尾。

12月10日,大雪没喘气,一连下了五天。他平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不再固执地凝视着天花板,安详得仿佛墓碑已从头顶升起。

月中,一反常态的事情出现了:来替他换药的护士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离开了病床,并且绕着房间散起了步,好像自己不是身处至少七个国家的严格监视之下,而是某处湖边的疗养院。他安静地做完了所有的检查,没有反抗。人们还发现他的脸色虽然还白得像雪,但无穷无尽的焦虑与无底洞一般的绝望已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平静的自我毁灭式的沉默。揉皱的白纸被重新展开。他甚至开始表达自己的情绪:比如挑一挑眉毛,稍微撑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双手的拇指来回摩挲。

更加令人大吃一惊的还在后头,人们才发现他并非官方所说的“既不能表达,也无法完全清晰地接受到外界的消息——我们对此解释为自我了断后的失聪。”事实大相径庭,或许他的内心完全是一片废墟,耳朵却是完好无损的,人们猜测是他被钢铁怪物碾压战场的尖叫声整日撕扯着耳膜,导致他能够分辨出的理性信息十分有限。

也不是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一位士兵冷哼一声:“圣诞节不是快到了吗。”




他伸出布满冻疮和灼伤的手指敲敲门上的玻璃,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在守卫疑惑的目光下,他举起一张白纸。

“你好,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守卫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再次敲了一下玻璃。“今天是平安夜。”

守卫来自英国曼彻斯特,十八九岁,有着稻草金的头发和琥珀色的双眼。他低下头然后也举起一张纸,用歪歪扭扭的德文写着:

“您罪有应得。”

“我的心脏已经破碎了,我的人民中死去的成为幸运儿,活下来的生不如死。”

他看到守卫沉默了,他们都知道今年冬天光柏林就冻死了不少人。其中多数是孩子。

“带来死神的是您,制造世界末日的也是您,您是上帝的罪人,可现在上帝却无法带走您,真不公平。”

“想送我见上帝的人数不胜数。如果没有被卷入这场事故,你也该有你自己的世界。”

“我的世界曾经是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在你的轰炸机经临我家农场时就变成了世界尽头。现在我的全世界是我的未婚妻。”

“我的,”他说,“我的世界是一座被鲜血、灰尘和积雪覆盖的石碑,我和我所有的家人一遍遍乃至无数遍地去擦拭它,我们成功过。现在我的全世界是旅途尽头一座空荡荡的屋子,尽头镶嵌着一块水晶,穿军绿色大衣的上帝正用他的钢笔和我对话。”





“你自己选吧,路德维希。”阿尔弗雷德说。

他们对他封锁消息,断电封路,但他依然没得选。心如死灰。




他满足于做一个没有象征的国家。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一旦出现不同的声音,他便蹙起眉头,厉声喝道:“不要忘了谁才是战败国!”

那时离柏林危机结束仅仅过去三个月,阿尔弗雷德的枪口和伊万的尖刀刚刚从他的前胸与后背撤下。他从一开始就摒弃了建国神话,身为化身,他毕恭毕敬地把宪法捧到政治家面前,满脸云淡风轻:“如今,拜托你们了。”他发现自己的名字之前被加了个前缀,并不冗长,却让一道固若金汤的墙从柏林和千万家庭之间拔地而起。谁知道他的心脏也被切开一道口子,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呢。他的历史使命被自行中断一般,政治家和人民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同时,他却卷起衣袖,一口口地把面包粥喂进小乞丐嘴里。“你们没有东西吃的话,我也会肚子痛。”

从此,议政大厅没有他的声音,国会大厦也鲜少见到祖国的身影。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爬上那道城市的伤疤,拼命地望着东欧的方向。


后来?墙终于倒了。一切随往事去。




路德维希睁开双眼,看着阳台下的游行队伍。现在,他的耳边有一列火车在轰鸣,那火车呜呜地吐着白烟,消失在布满碎石的陡坡。孩子望着他沐浴在阳光下的蔚蓝双眼,那双眼睛睫毛长长地,却耷拉着,好像一对栖息在树枝上的金丝雀。

他想要过去拥抱他的祖国,却听到一阵喃喃自语:

“德意志没有神话。从来没有。德国人在一千年里什么都经历过了,可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快活的日子。”

他伸出双臂,圈住面前的人。孩子明显感到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他绽开笑容,仿佛路德维希后院的一片金色海洋般的蒲公英花海。


“愿您不畏浮云,始终朝向开满矢车菊的天际线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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